丁耀亢醒来的时候,借着月光,他发现身边倒着上船来的那几个士兵。急忙去找女儿,女儿也倒在血泊中。他好容易叫醒女儿,看到女儿的前胸还在流血。他急忙把自己的衣服撕破,给孩子包扎伤口,孩子已经处在昏迷之中。

    整个船上除了自己忙活的声音和江水拍打船的声音之外,再没有任何声音。他找遍了整个船上,也没有找到可以用的药。那一夜,他是抱着女儿的身体挨到天亮。用自己的体温给女儿温暖她的伤口,怕一旦女儿身体凉了,女儿的生命就没了。

    早晨起来,他才看清,昨天晚上上船的那几个士兵都已经死亡了。女儿还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昏迷之中,他想一定要赶快把船开回岛上,这样也好,给孩子进行抢救。可是他不会开船,也弄不动这船。

    急得丁耀亢眼泪直流,他第一次感觉到,如果有一定的技术,这是在关键时刻多么重要。自己读了一肚子书,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却一点也用不上不能来救自己的女儿,眼睁睁看着孩子在那里躺着,他不知所措,也没有地方去求救。

    直到中午,船老大才过来看有没有生意,发现船上的士兵尸体和丁耀亢带着昏迷中的孩子,他很是吃惊。

    丁耀亢哀求船老大,希望船老大能够把他们父女送回岛上去。船老大看着倒在船上的几个士兵尸体说“这可恶的辫子兵,滥杀无辜。在船上倒着尸体,不能把他们一起运到岛上去。不然的话,尸体在船上,你们也上不了岛,岛上的老百姓是不会让我拉着尸体进岛的。”

    丁耀亢说“你不上岛,就把我们运过之后,你再把船开回来就行。”

    船老大叹了口气说“你以为这样你就能上岛了吗?船上有尸体,你如果一下船的话,岛上的人就认为你给他们带来晦气的,你们也上不了岛的。”

    船老大告诉丁耀亢,咱们得把这几个人抬下去,然后给他们掩埋起来。这些人为国捐躯,咱们不能让他们暴晒在码头上。丁耀亢觉得船老大说的很有道理。于是就把那几个士兵一个一个搬到码头上,一共有五具尸体。

    然后他们又在不远处挖了一个坑,把这几个士兵分别抬进坑里。从船上找了一个破席子,盖在他们脸上。他和船老大把士兵掩埋了,然后才回到船上。

    船上的女儿还在昏迷中,但伤口明显的出现溃烂的状态。船老大叹了口气说“我这里也没有药,只能等到天黑上岛再说了。”

    天完全黑了之后,船老大启动了商船。他对丁耀亢说“被辫子兵追杀的事儿,你们已下船之后千万别说。到了对岸,会有很多码头扛包的人在那里等活。有好多人还是你们逃难的人,你如果一说,他们就会把这事传出去,以后我的船就没人找我运东西了。”

    丁耀亢理解船老大的难处,深深地点头说,我一定不会对外人说的。

    等到他们来到岸边,果然围上了很多码头工人来搬运东西。见船老大开过来的船是空船,都非常不理解,这么大一只船空着来回跑,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。船老大就像其中的几个熟悉的搬运工说“兄弟几个帮帮忙,我这里有一个逃难的父女,家人在岛上,你们帮忙给找辆车,把他们送回去。”

    被召唤的那几个人就过来帮助丁耀亢抬他的女儿。有人就问,这孩子是怎么受的伤?丁耀亢不敢说是辫子兵给砍伤的,就说在逃难的过程中,不小心摔倒了,然后被人误伤。

    船老大拍拍丁耀亢的肩膀说“老弟,我也就能帮到你这样了。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你尽管说。”

    然后船老大又压低声音,接着讲

    “今天你为那几个当兵的掩埋尸体,受苦了,你今天的表现,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我一定帮忙。”

    丁耀亢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,他懂得了什么叫家国情怀。懂得了在危难时刻,什么叫互相帮助。

    女儿被抬回去之后,伤口还在溃烂。老婆哭得死去活来,想不到昨天女儿还活泼天真地围绕在自己身边,如今却倒在那里,一声不吭。丁耀亢的母亲见到孙女伤成这样,更是老泪纵横。她听了丁耀亢讲的事情经过,并没有责备儿子什么,而是让丁耀亢赶快去请医生。

    胡象寰找来岛上最有名的郎中,郎中来了之后,诊过脉之后,对丁耀亢说“给孩子准备后事吧,应该是回天无力了。”这话让丁耀亢如五雷轰顶一般,他没有想到,自己带着女儿出了一趟岛,却害了女儿的一生。

    老婆拉着郎中的手跪在地上,让郎中一定要抢救自己的女儿。郎中开了几副药,对胡象寰说“这药有上的,有吃的。上的药可以抹在孩子的伤口上,吃的药就不好说了,这孩子已经昏迷,怎么能够吃得了药啊?”

    丁耀亢大哥丁耀斗也来过来看自己的小侄女,他听了郎中的话,也很是难受。他对郎中说“药熬好后,我一勺一勺喂她,看她能不能喝进去。”

    郎中摇摇头走啦!

    三天后,丁耀亢的小女儿礼姑夭折了。全家族的人都伤痛不已,胡象寰给他们找了一块地,把这小女儿安葬了。

    丁耀亢的精神一下子受到了打击,几天都不吃不喝,躺在床上一言不发。这家仇国恨,让丁耀亢对辫子兵产生了极大的愤恨。在这场战争中,家族中包括小女儿在内死伤七八人。自己的弟弟丁耀心中举没几年,也在这场战争中丧了命,他决心,如果有朝一日一定为这些亲人报仇,一定不能饶恕辫子兵。

    在岛上的生活应该说也是很拮据的,岛上的粮食几乎都是从岛外运进来的。有钱人可以高价买粮食吃,没钱的人也买不起粮食,只能在山上采摘野果吃野菜度日。

    有些逃难的人,因为饥饿而死亡。丁耀亢不能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这些人,一个一个饿死。就号召青壮年上山去采摘野果和野菜。但是没有粮食长期这样生存下去,肯定是不行的。

    没办法,她想还是要弄一些粮食来才可以度日。可是弄粮食就得接着出岛,而且买粮也是要有钱的,没有钱怎么能买粮食。

    忽然,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,是不是可以再回老家去看一看?如果那里辫子兵不再过去,可以变卖一下家产,然后拿着钱回来。再在岛上也可以买点田产定居,在岛上也可以安全的生活。

    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丁耀斗,丁耀斗不主张他这样做,他说“西生啊,咱们好容易逃出来,你再回去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这全族的人都指着你呢,这是万万使不得的。”

    丁耀亢,字西生。大哥叫他的字,让丁耀亢一下子又感受到了家族人对自己的关爱。此时自己确实也不能够轻易把大家丢下,不然的话,这些人可能就更没有主心骨了。但是如果不离开岛,在这里想挣到钱去买粮食,比登天还难。

    他的事儿被他教书的那个富户了解之后,就给了他一笔钱。说是预支给他的讲课费,让他买些粮食度日。丁耀亢很是感激这户富户人家,用那笔钱买了一些粮食,这样家族人总算有了一些希望。

    二儿子丁慎思,有一天找到丁耀亢说“爹,我听人说我大明朝在江南已经重整旗鼓。我想去投奔大明南朝当兵为家族报仇雪恨。既可以解决咱们困在岛上忍饥挨饿的现状,又可以为国家献出自身的力量。不知爹是否同意我这样做?”

    丁耀亢看着懂事的儿子,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。自己这么多年隐居山里,不问时事,对国家危亡之事也没有多少概念。现在明朝没有保住自己的国家,被关外的辫子兵随时烧杀掠夺,朝廷又没有多少抵抗能力。作为老百姓,即便是参军保家卫国,也不见得能够有回天之力啊!

    所以思前想后,丁耀亢还是没有同意丁慎思的想法。不是他舍不得儿子去当兵,而是他觉得现在不知道可以投奔谁能够真正保家卫国。空有一腔热血,报国无门也是枉然。明朝的势力现在明显不足,如果贸然去抵抗,只能是作为炮灰而已。

    丁耀斗也是很同意他的主见,说现在这个时候到底投奔谁才能够真正雪耻报仇,都是不好判断的。对时局的忧虑,让丁耀斗想起了自己父亲的一生。

    他对丁耀亢说“咱爹之所以回归自然,以田园生活为主要的晚年生活,还是因为对朝廷腐败无能的一种愤恨。”

    丁耀斗的这个结论,以前他都没有听说过。也难怪自己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11岁,妈妈也不过是27岁而已。关于爹以前故事,他也是没有听过多少。这个时候在岛上也正是自己了解自己老爹身世的最好时机,于是他就问大哥父亲的一些传奇故事。

    丁耀斗就把他自己知道的,关于他们老爹的事儿逐一的讲了出来。丁耀斗告诉他,他们的祖先是朱元璋手下的将军。到了父亲这一辈,父亲在嘉靖甲子年中中举,第二年中了进士。然后到直隶清苑做知县(河北省境内)。

    当了知县,父亲是一个刚正不阿秉公执法的人。在当官的时候,他自己非常清廉,从来不贪赃枉法。这样就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拥戴,受到大家的欢迎。

    丁惟宁做的也就非常顺风顺水。

    县里的事儿,他处理的非常好,得到了上司的赏识,也受到了百姓的爱戴。但不久,自己的母亲去世了,丁惟宁就要回山东老家去守丧。

    守丧就要守三年孝,守三年孝,你不能把县里的事儿扔在那里不管。所以,明朝规定,如果你想守孝回家的话,那你就必须辞职。丁惟宁是一个孝顺的人,他不想因为当官而不能尽孝,毅然的辞职回家去守孝了。老百姓舍不得他走,十里长街给他送行,丁惟宁也非常感动,以泪洒别,还是回到了山东老家为母亲守孝。

    本以为三年守孝不再出仕,可是没有想到的是,国家也有规定,虽然你守孝可以辞职还乡。但作为朝廷的命官,你没了官职没了俸禄,不等于你不听朝廷的管辖。如果一旦国家有需要你的时候,你还是要领旨奉诏。

    山西有一个地方叫潞安长治县。这个地方借助太行山的险要,地形复杂经常有人聚众闹事儿。闹事的人总是骚扰民众,老百姓不得安生。

    这里原来不叫长治县,是在嘉靖八年的时候才改叫长治县。取名长治是长治久安之意。因为在嘉靖七年的时候,明朝派十万大军在那里剿灭了闹事儿的农民军,才在嘉靖八年,定名为长治县。

    这里既是国家的要塞之地,又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重要环境。所以一旦出现险要的情况,就需要派有能力的人去治理。朝廷知道丁维宁在前任的地方做知县很是受老百姓的拥戴,所以认为他是唯一可以平息这场混乱的人选。于是才下诏让他从守孝中出来,为国家尽力。

    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,丁惟宁于是便走马上任,去任长治县的知县。

    他临来之前已经了解到,这个长治县要想长治久安,那是非常艰难的。历史上是兵家的必争之地,各种势力在这里也是争夺地盘,如何才能够摆平这些事情?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策略和方式方法,别说处理好安宁的事,就是连自己也很可能被赶出长治县。

    丁惟宁刚来的时候,没敢带家眷,一个人来上任。他来到长治县的第一天,还没等休息,就有人来拜访他。

    第一个来拜访丁惟宁的是一个胖老头,这人生得肥头大耳,虽然说话很有礼貌,但是看那气势其实并没有把丁惟宁放在眼里。还没等丁惟宁搭话,这个人就拱手抱拳对丁惟宁说

    “知县大人驾临长治,草民闻听您来,特来拜谒。”说着,让手下人抬来一箩筐礼品。

    丁惟宁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,来见他有何贵干,更不敢收人家的礼物。于是笑笑拱手说“不知先生尊姓大名,找丁某有何贵干?”

    那胖老头哈哈大笑说“知道县官老爷一定是初来乍到,不知老夫是何人,所以老夫就来自我介绍啊!老夫叫于世晨,先父给我起名叫世晨,我就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早晨起来的人。所以,长治县没有人比我能够在这里做第一人了!”

    丁惟宁一听这话,感觉这个人口气不小,就深深地鞠一躬说“幸会幸会,今后还望于老先生多多指教。”

    于世晨一拍胸脯说“指教谈不上,这里的地盘我还说了算的,今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。当然了,我做的生意也决亏待不了你这个小老弟。”

    丁惟宁一看他开始称兄道弟,就觉得有些不妙。于是他说“我此次奉旨前来,一定秉公执法,还望于老先生多多支持。”

    于世晨看他转变了态度,也不想给丁惟宁太多面子,起身就告辞。丁惟宁急忙说“于老先生带的礼物,丁某心领了,但实物还请先生带走。”

    于世晨声都没吭,带着下人,挺着胸脯走出了县衙。

    预知后事如何?下文接着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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